一首生活的詩

第三杯 – 錯過，為了…..遇見對的

「黑咖啡與普洱茶的完美結合…難以想像的中西合壁，在一片深沉的黑色液體中，藉由香味的帶領，引領你的心，窺見幸福的微光…」

孫若蓉一邊撰稿，回味著那天那杯名叫”平凡”的咖啡，腦中卻不斷自動響起Tender訴說那故事的溫柔聲調：”當你看見他們緊緊握著的手，……從密實的平凡中慢慢滲出來的…甘甜的味道。”

就像是無限迴圈…盤旋再盤旋，把孫若蓉帶回到曾經的過往。她談過幾場戀愛，浪漫又愛幻想的她，在戀愛中把這些特點發揮的淋漓盡致，每一次的戀愛，都有個浪漫心動當作開端，過程當然也不會平淡，連結局都收的轟轟烈烈。而那些過程很精采的戀愛，卻總是讓她狠狠的跌跤。她以為…這些像極偶像劇般的戀愛情節才是戀愛，爭吵、合好、三心二意的為難、幻想與現實的矛盾，充斥著她的感情生活，原以為這些情節是點綴、是加溫器，但多了之後，讓她彈性疲乏，再找不到任何的驚奇點，當然…對方也是，捨不得開口的她，讓對方開口提分手，也傷了自己。

但是…聽了關於”平凡”的故事後…除了被吸引，也讓她知道…每場戀愛讓她不能平靜、無法滿足的原因。就像是調味料只是為料理増色，並不能當作主食…。這個故事，讓她回味再三，程度不下於那杯咖啡。她承認…自己已經完全被那間咖啡廳吸引了，不只是他的特調，更因為他的故事。她好奇著…其他故事，能否帶給她更多的共鳴。

無心再下筆，現在她只想再去聽下一個故事。快速收拾東西，想起昨天政民特地帶來送她的手工餅乾，就順手帶上了，咖啡單獨喝，自有一番風味；但偶爾搭配小點心，也蠻有氣氛的。自己已經白喝了人家兩杯飲料，餅乾…就當作回禮吧。

傅政民是若蓉在一個公關場合認識的，他是台灣某大超市的少東。若蓉知道…他對自己是有好感的，當然若蓉不排斥從朋友開始熟識，政民對自己體貼，也有歷任男友該有的噓寒問暖，若蓉有幾度…已經想答應他的追求，而因為若蓉喜歡手工餅乾，政民在昨天第三度拿他家廚師特地做的手工餅乾來送給若蓉，她…卻已沒有感動，因為…那不是被一心一意的對待，不是在那間小小的咖啡館所喝到的…專屬於她，獨特的感動。

匆忙的出門，這時候…”Lazy”應該已經開始營業了吧。想到…又可以聽到下一個故事，再喝到一杯專屬的對待，腳步…也不由自主雀躍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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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著上鎖的玻璃門，孫若蓉暗罵自己笨，也不懂得先打電話，就傻呼呼的跑來了，自己甚至連張名片也沒有，若蓉發現，她從頭到尾只知道老闆叫黃宇浩，其他什麼都不知道，店什麼時候開，有沒有公休日，一無所知，只有那與日俱增的熟悉感，讓她被”Lazy”深深吸引。

仔細聽，好像有很細微的樂器聲從”Lazy”傳出來，再往裡頭一看，微微的光亮從最角落透了出來，若蓉現在可以確定，裡面…是有人的，只是不知Tender有沒有在裡面。時間還早，自己也沒什麼其他的安排，索性拿出放在包裡的書，坐在門口的小階梯，一邊看書、一邊等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…可能有兩個小時吧，若蓉完全沉浸在小說構築出的人性對立中，坐的腳有些麻，風吹的鼻子有點塞，也完全無感。直到…。

「你怎麼在這裡？」熟悉的聲音，一貫的溫柔，Tender開了門，卻發現坐在階梯上那嬌小的身影。

聽見聲音，抬頭，有等待後的驚喜笑容，想回答，卻帶了濃重的鼻音：「等你啊！我還以為要再等更久咧…。」想站起來，這才發現腳麻了，尷尬的坐在原地，怎麼遇上他…就這麼容易有這麼尷尬的場面？

Tender奇怪著…怎麼孫若蓉還不站起來，一問，聽著她用帶著鼻音的語調說：「腳…麻了。」看她窘迫的表情，有點想笑…，大掌一撈，將嬌小的若蓉扶起，怕她站不穩，緊緊拉住她的手臂，直至她說好了好了，才放開她。

「謝謝你喔！」還是有鼻音，用力的吸了吸鼻子，「每次遇到你，都會遇到很冏的狀況。」

沒忽略她鼻塞，應該是在外面吹太久的風吧。「走吧…進來喝杯熱水。」領著她進店裡。因為自己忘了跟她說，”Lazy”其實沒那麼早開，再加上今天是固定的練團日，不知道她會隔不到兩天又再度來訪，而讓她在外面空等，著實感到抱歉。

一進門，就和其他團員打了照面：「欸…美女喔！！又一個你的女粉絲啊？」一個頭髮抓成刺蝟頭的男子笑著用手肘推推Tender，似乎對有女生來找Tender這件事已見怪不怪。

「不是啦！」Tender沒說話，反而若蓉先開口：「我...不是美女啦！」原以為是要反駁“女粉絲“這件事，卻沒想到她的重點根本完全不一樣，令眾人傻眼。

「你們不要鬧啦！」Tender按耐住笑意，替她解圍，原以為若蓉是個知性又感性的人，渾身散發著斯文的氣質，卻沒想到...她，居然也有這麼好笑的一面。「她不是我的粉絲，你這樣說，如果她對我完全不崇拜，那我不就糗了。」

知道Tender不輕易展現幽默感的，看他替女孩解圍，就了解，有問題啊！不妨礙好友和美女相處，團員一個個決定快閃：「好啦好啦，不開你玩笑了！等一下還有事，先走囉！明天見。」揮揮手：「美女，坐久一點喔，改天見。」一個個離開，就留下剛剛被眾人揶揄的兩人。

「呃...」Tender率先打破沉默：「倒杯水給你，聽你鼻音那麼重，剛剛在外面吹風吹很久了吧。」

「謝謝。」接過水杯，喝了一口，鼻子好像有比較通了：「還好啦，就差不多坐到腳麻那麼久而已。」開自己玩笑，孫若蓉又再次展現自己俏皮的一面。「你在玩樂團啊？玩很久了嗎？」好奇的問，雖然自己在音樂方面沒什麼天份，但看剛剛的陣仗，應該玩的蠻久的吧！

「也還好啦，就差不多能表演，而不被丟花生殼那麼久而已。」學她的話，也把若蓉逗笑，氣氛活絡了許多。

進入正題！應該是來聽故事的吧！「今天想喝什麼？」很自然遞上Menu，也已經開始習慣自己是個說故事的人了。

像已經有了基本的默契，若蓉也自然的接過，開始認真的研究起來：「綻放。」Tender沒多說什麼，就躲進吧台後料理。一邊看著Tender的動作，心裡一邊猜測，這會是杯怎麼的飲料？是繽紛的？是燦爛的？還是...？她期望...這杯“綻放“真能讓她心裡綻放出一朵花來。還在想著，一杯舖滿檸檬片的咖啡擺在眼前：「這不是...那弗勒斯咖啡？」是她之前在美國遊學時，男友最愛喝的咖啡，又稱為黎明咖啡，她曾經喝過幾次，卻不是頂喜愛。這次居然會由Tender調了出來，她驚奇，藉由一杯咖啡，引她想起逝去的初戀。

沒正面回答她的疑問：「試試看。」將杯子推近她，貼心的附上一跟小叉。

孫若蓉更仔細的看了這杯“綻放“，似乎和尋常的『那弗勒斯』又不太一樣，檸檬片更多了，上面淋上了晶瑩的...用叉子沾了點嚐嚐，是果糖。湊近一聞，檸檬味將咖啡完全蓋過，她想...和她記憶中的，真的不一樣。

拿起來喝了一口，本來期待咖啡的苦澀，混著果香和果皮的苦一起進入喉嚨，卻發現，入口的只有甜甜的檸檬味。是因為檸檬舖太多了，以致於喝不到沉在底下的咖啡嗎？只好用叉子插起沾糖漿的檸檬吃著，清甜的果香，酸酸甜甜的，無意外的讓她想起初戀的酸甜，等到檸檬吃完了，剩下的咖啡，其實...只有不到半杯，慢慢喝下，眉頭皺了起來，叫了一下：「哇~好苦啊！」比她印象中的『那弗勒斯』再苦上一倍。好不容易嚥下了，不知道是因為太苦，還是剛才的檸檬發揮效用，當她開始分泌唾液，慢慢回甘，果香和咖啡在口中融合，好像漸漸明亮起來。

「讓你想到了什麼嗎？」Tender主動提問。

「『那弗勒斯』是我前男友最愛喝的一款咖啡，他總說，檸檬加咖啡，又酸又苦，很像初戀的滋味。但是我卻不喜歡，檸檬和咖啡的混合，苦是主調，酸是點綴，一起喝下，卻只有苦澀感，酸卻沒有跳出來。原本以為...你端出了『那弗勒斯』，卻沒想到...不一樣。這...更接近了初戀的味道。」

聽若蓉說出她的感覺和曾經的初戀，Tender不意外，這杯特調本來就是初戀的故事，只是沒想到...除了初戀滋味的感覺外，若蓉對這咖啡還有這麼深的記憶。「你說對了，這杯特調是關於一個男孩的初戀。男孩在很小的時候，喜歡上了一個女孩。男孩因為家庭的關係，和村子的人總是格格不入，甚至沒有小孩願意跟他玩，只有女孩，對他付出了關心，讓他的童年有了一些色彩。女孩很開朗、很善良、懂得替別人著想，只是神經大條了點，從來都沒有發現男孩喜歡著自己。而男孩也不強求，只是在每年的生日，都許願希望女孩能和他多說一點話，希望女孩越來越好。長大之後...男孩曾經有幾次可以告白，卻總是因為陰錯陽差，而錯失了向女孩表明心意的機會。女孩...始終沒有注意到他，好不容易，他終於告白，但女孩身邊早已有人。最後他看著女孩嫁給了一個很好的丈夫，而他的初戀，宣告結束。」

聽完Tender的故事，若蓉有了些感想：「酸甜苦澀，就是初戀的味道。檸檬片加果糖，酸甜的像是那每一個和女孩談話、接受女孩關心的動心時刻，而到了最底下，用double的Espresso，喝下...滿腔的苦澀。只是驚奇的是，最後的苦和最初的酸甜，卻引出了明亮感，就像海闊天空似的。這故事...應該還有後續吧！？」

「嗯。男孩後來也遇見了他命中注定的人-女孩的妹妹。那個和女孩一樣有正義感、善良，卻心思更細膩，與他興趣更相同的人。」

「原來...“綻放“是這個意思。這苦澀的初戀消逝，應該叫“遺憾“，但其實...錯過了，是為了遇見另一個對的人，命運的安排，真的有他的奇妙之處，一段黑暗的醞釀，也是為了下一個光芒的綻放，這名字...真的貼切。如果只注意口中的苦澀，也許喝下開水沖淡它，就不會發現那苦澀過後的甘甜。」若蓉很有感觸的說，她終於知道...自己真正不喜歡『那弗勒斯』的原因，因為她只專注在苦澀的感覺，就像自己總是會緬懷過去的戀情，總是在細數自己過往的遺憾，卻又不斷的...把那些遺憾帶入下一段戀情。她終於醒了...明白了。「謝謝你...這杯特調，讓我知道，不要只專注在遺憾上，而是從裂縫中，看見的光亮。」

聽若蓉分析的那麼透徹，又似乎解開了她的心結，Tender感到開心，卻也不想多去追究她心中的遺憾過往，還是向前看吧。

Tender沒有多說話，不過...看他臉上的笑意，不難感覺出來，他贊同她的想法。只是...她有個問題，難以壓抑的衝動想問：「那男孩...是你嗎？」如果不是他的故事，為什麼他能說的那麼有感覺？但孫若蓉私心的不希望那男孩是他，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。

「你覺得是嗎？」Tender反問...為什麼她這麼認為？

「我希望是...也希望不是...」她沒直接回答Tender的問題，「如果是，我替你找到對的人開心，但也為你所遭遇到的苦澀難過。」還有其他原因？！

「那我也該希望自己是，也不是囉？ 這...不是我的故事，所以除了慶幸自己沒有這麼苦澀的遺憾，但...也必須難過自己命定的人還沒找到。唉...」故意嘆了口氣，裝憂鬱。

「不用遺憾啊！就像你的特調一樣，無論找到與否，最終還是會綻放出不同的滋味的，不是嗎？」特意舉起杯子，提醒他。自己在今天終於知道不要執著在那些不完美的缺憾，他這個說故事的人，也早該了解了。忽然想到...她帶了手工餅乾：「掿~餅乾請你吃。祝你...找到對的人，也...祝我自己。」拿出餅乾擺在Tender面前，打開，遞了一塊給他。

沒想到孫若蓉這麼認真的想祝福他，看著她認真又誠懇的臉，本來...自己對愛情是可有可無的狀態，但被她這麼一說，心底...似乎也有小小的一塊園地綻放出一小朵花，又像光，引導他...看到了自己的心。訥訥的說聲：「謝謝！」沉默的吃起餅乾，他想...好像有些清楚，之前期待又失落的感覺是什麼，不斷迴轉的想念又是什麼。

兩個人沒再多說，直到餅乾吃完，若蓉忽然想到：「你...每天都練團嗎？我...怕我下次來會打擾到你。今天就很不好意思。」

「不會...讓你在外面等那麼久，我比較抱歉。」

「不，是我自己沒先聯絡你就跑來，還是...之後你什麼時間有空，我可以再過來聽故事？」還是問清楚好，免得自己又空等，又害他有愧疚。

若蓉把自己上次想問的問題問出來，讓Tender鼓起勇氣問道：「你...明天晚上有空來喝表演、看咖啡嗎？」

而Tender作出了生平第一次的邀約，邀請女孩子來看他樂團演出，雖然有些語無倫次，卻換來了...孫若蓉一個開心的微笑。
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