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首生活的詩

「一美…」

熟悉的聲音，就像是石頭一樣，投入一美才剛剛平靜的心湖，激起一陣漣漪，起身，連忙想離開。她不要聽見他的聲音啦！ 

「我知道你現在一定不想見到我…」

廢話！是沒看到她正在離開嗎？

「不過…我有些話，一定要跟你說。請你聽我說完，可以嗎？」

孫一美腳步頓住了，啊…是要說什麼？好，就留下來聽聽看，看他要怎麼解釋！

像是察覺到一美停留，毅源繼續說下去。

「你知道嗎，一美…我…生病了。」

啥？生病？該不會是像陶媽一樣的絕症吧！？

孫一美覺得有點無措，許毅源生病了…那…該怎麼辦？

「我生了一種，叫做自卑的病。」

自卑？！一美難以想像，那麼多人喜歡的毅源居然會自卑。這不是應該是她這個婢女的專利嗎？

「這個病，讓我不相信自己。不相信自己有資格得到幸福、不相信自己能和你在一起、不相信自己能配得起你。可能你覺得我在找藉口…」

像是知道一美的心裡話，孫一美這時還真的完全不相信毅源說的”自卑”，這不可能嘛！莫名其妙為什麼自卑？

「但是…也許你聽完我說的，你會了解。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，我也會心痛、自卑、沒安全感嗎？」

好像有這麼一回事！但那不是為了哄她嗎？

「當時我說的是真心的，因為害怕失去妳，就像失去陽光的照耀一樣，一但沒了陽光就會讓我像回到過去的黑暗，那麼寒冷、痛苦。妳一定不知道，在我心裡妳那麼重要吧！我一邊享受陽光的照拂，可是卻又一邊擔心著，如果有一天陽光消失了那該怎麼辦？和你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很幸福，很快樂，妳的笑容、甜蜜幾乎把我心裡的黑暗都照亮，把我的自卑都消除。但是…當我一個人的時候，當我不經意想起以前流氓的過去、野狗般的生活、甚至是看見自己被油污弄髒的雙手，自卑又會悄悄在從心的縫隙裡鑽出來，就像是沒有辦法根治的病。」

一美蹙著眉頭，聽著毅源從來沒有提及過的…為什麼自己從來沒有發現？是他隱藏的太好？還是…自己只沉浸在毅源為她構築的甜蜜城堡，而忘了去了解這個守護她的騎士？

「我常常想，自己真的有資格擁有妳的笑容嗎？當你為我掉淚時，我都會認為，如果今天不是我在妳身邊，是別的學歷更好、更陽光、更自信的男生，妳是不是會更幸福、更快樂？」

不會的！孫一美在心裡大喊！不是這樣的…

「因為這樣，所以我告訴我自己，如果有一天，妳決定離開我，離開我去追求更適合妳的幸福，那…我會放手的！」

哪有比你更適合我的幸福？哪有人比你更適合我？你不是說…我們兩個都不正常，負負得正就正常了嗎？流氓和傻丫頭哪裡不配？

「所以…你就放手了嗎？」聽了毅源的剖白，孫一美說出了第一句話，揪著心地問，就因為這樣…放手了嗎？「許毅源，你是個孬種啦！我說分手，你就答應嗎？難道我在你心裡，一點都不值得去爭取嗎？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讓給其他人的東西嗎？你什麼時候那麼聽話了啦？」是的，孫一美的水龍頭又打開了…一方面為了不了解毅源的心思而哭，一方面也氣毅源的懦弱。

「一美，對不起…在我心裡你絕對不是可以輕易放開的，但是我不能這麼自私，去貪求已經不再屬於我的幸福。我寧願用自己的快樂去換你下一個幸福，我只要你能不用在乎社會眼光，和你身分相配的人在一起；我只要你能找到一個會永遠疼愛你，給你想要的家庭生活的人，就算失去所有都無所謂，因為失去是我早就習慣的。」

微光裡除了毅源緩慢沉穩的自白，還夾雜著一美的啜泣聲。

幹嘛故意說的那麼可憐啦！你以為你是瓊瑤裡面犧牲奉獻的男主角喔！誰要你犧牲自己去換我的幸福了啊？幸福是你說了算嗎？可惡啦…習慣個屁！

一美一邊暗罵，眼淚控制不住邊往下掉，還有越哭越大聲的趨勢，現在搞得她很像不懂得珍惜的壞女人就對了啦！她不要當被觀眾罵的壞人啦，她不要許毅源放開她的手啦…嗚……

「可是…我發現我錯了！我以為我能習慣，我可以忍受失去妳的痛。我以為…不過就是回到黑暗裡，回到以前的生活，卻沒想到…我已經變不回原來的我了！我找不回那個可以獨自忍受黑暗寂寞的許毅源、找不回那個沒有心的許毅源。我的心被挖了一個大洞，空空洞洞的，可以聽見風吹過破洞那種孤寂的聲音。越寂寞就越容易想起很多事，想起孫杯跟我說想要幸福要先付出；想起孫媽跟我說幸福不是圓也不是扁，愛你所愛才是幸福；還有馮媽對我說我會習慣幸福；最重要的…還有妳說我們分手吧！」

一美抽抽噎噎的聽著，那些關於長輩們說的幸福，她能了解，但是…不就是自己提分手，才會搞成今天這副局面嗎？為什麼對毅源來說又是重要的一句話了？

「為什麼？」

「因為…妳點醒了我。如果不是妳那一句分手，我不會知道我的自卑那麼重，不會知道我這麼在乎世俗的眼光，不會知道我想要妳幸福的決心，更不會知道…原來失去妳，讓我痛到連這些在乎都可以放掉，因為我完全的承受不住。一美，謝謝妳幫我開了這一刀，雖然這個治療過程很痛苦，但是它讓我願意去正視我的傷口，而不再逃避！」

腳步聲出現，毅源從黑暗中走近光源，到一美的面前，手裡拿著不知名的東西：「一美，雖然我還是會有點自卑，但是妳願意幫我把自卑連根拔起嗎？妳願意幫我把傷口撫平嗎？妳願意…」

在毅源還沒說完時，一美說不出話，只是不停的點頭。她願意，千百個願意。不管之後會怎麼樣，她都願意陪著傷痕累累的毅源一直走，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因為任何理由放手了！

看著不斷點頭的一美，毅源鼓起勇氣，拿起手上的東西，問出了一句：「妳願意進入一個只有許毅源的家，當許太太、許媽媽嗎？」

一美不敢相信的，睜著淚眼婆娑的紅眼，想把那個東西看個仔細…是一棟白色的小屋，門裡面好像有吊著東西，是…戒指嗎？一時以為自己看錯，傻傻的，帶著濃重鼻音的問：「你…現在是在跟我求婚嗎？」她有聽錯嗎？

「對！孫一美，請妳嫁給我。」毅源慎重的說，帶著揣揣不安的心情，不管一美答不答應，他都要試一試。

「你、不是不、不結婚嗎？為什麼？」緊張的，說話都結結巴巴的。

「因為…妳是我心中那一片閃閃亮亮的沙灘，因為…只有妳，才能帶我去看見那一顆顆、小小的、閃亮的夢。」沙灘上的點點亮光，呼應著毅源的認真，似乎更加閃閃動人。

聽到毅源這麼說，孫一美霎時哭的很大聲。是真的，那個說絕對不結婚的許毅源要娶她耶！孫一美用力抱住許毅源：「我…我…」哭的太慘，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講不出來。我…唉喲…

然後，一個不該出現的聲音就出現了：「欸…孫一美，哭夠了就快答應啊，等的很急耶…」是的，馮拍雄不來湊個熱鬧不行：「不答應是在哭心酸的喔，快啦！被蚊子叮的快癢死了，就等妳一句話耶。」拍雄一邊叫，一邊抓被蚊子叮的腫包，靠…蚊子真夠多的。

「馮拍雄！」復邦也等得心急，但是這個馮拍雄也太破壞氣氛了吧，往他頭上一拍：「安靜啦！」快答應吧，孫一美。

「我、我…馮拍雄你不要吵啦！」孫一美感動後的第一句話，真是好…好煞風景啊，都是那個馮拍雄啦。害她想正經的說話都不行。

制止了在旁邊”喊燙”的拍雄後，孫一美努力平息激動情緒，認真的看著毅源，看見他眼裡的自己，就像是對他的承諾、對自己的承諾：「我願意。」願意陪著他走，願意一起找到那片閃亮的沙灘。

旁白：是的，孫一美和許毅源從分手直接晉級結婚，而究竟是孫一美依然傻呼呼的被騙進愛情墳墓，或者是許毅源心甘情願踏進墳墓裡，那就…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囉。

(未完)